流囚

你看过公路电影?一边走,一边拍,一边叙述故事。

那你知道公路小说么?一边走,一边写。两者是异曲同工的。

我这个人,对于生死之类的事情早已经看的很明白了,对于我自己,对于他人。因为我是个流囚。

你大概有听说过这么一个岛屿,叫做放逐。它四面临海,条件险恶,里面收押的是大大小小的罪犯。然而他们的结果无一例外都会被斩首。而我是这个岛上最近唯一逃出来的人。所谓的最近,估计约莫也有三四十年了。

我所到达的城市的角角落落都张贴着通缉我的布告。于是我在逃亡的路途上,一边写一边记录着。

我叫做氓,你是否觉得耳熟。对了,有个叫做王不留行的小说家在他的作品里,以这个名字为角的人物也曾出现过。我与他是朋友。他是一个总是沉迷于自我世界的人,但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。

阳光灿烂的一个午后。我在小酒馆里找到他。他吓了一跳,我以为你的脑袋挂在十字架上了。

是的。我回答,差一点。

我写了一篇想要赞美你的小说。

我笑了,我每次都只是个配角。

你想你自己变成主角吗?他问我?

——写小说啊。他说。

小说是世界文学的最高境界,这是王常常挂在嘴边的。据我所知,他的才华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才被激发出来的。

得写你自己,写在岛上的,在这之前,在路上逃命的。虚构也好,真实也好,这就是小说的魅力了。一部自传体性质的小说。

《流囚》这个名字,便是他取的。

想从那座放逐之岛上逃出来几乎是没有可能的,因为哪里的治安官,都是用冷兵器的好手。最强的的刽子手叫做邵紫檀。他杀人的伎俩不仅一流,对于刑罚也是天人合一的级别。

自放逐岛建立以来的三百年内,从其中逃出的不超过二十个。然而,就算他们流落到反间,也总在潜藏的密探的危险中恍惚度日。有一些被抓回来,被邵紫檀当作畜生般凌辱。有的则在反抗中毙命,没有善终。

我的脸上被刺下记号,是专属于岛的记忆,不论走到哪里都存在的烙印。

某天,我对王请来的大夫说,这个记号我不想除去,但我想让他从脸上移到背上。

他和王都有些惊讶。

我注定是个囚徒,就算死了,也无法摆脱囚的身份。

秋风横扫的街头,就像是邵紫檀的刀剔过的骨头一样,干净利落。我用笔歪歪扭扭写下时,突然有种满足。这样的写作方式和思维模式是王特有的。

对于我来说,苟且度过自己的时光。夜晚来临,躲在酒馆的一角,伏案记录点点滴滴,是新鲜而刺激的。

你需要个女人。王对我说。

我看不出落魄到他那种样子的小说家,竟还能笑嘻嘻的观望着我。

女人!他坚定的道,你在那个鬼地方,一定都没有。

女人啊?!我抬起头,开始回忆。

女人有啊,可惜进入岛上就被糟蹋了。他们给他注射会上瘾的病毒,她浑身上下流淌着肮脏,性病,梅毒,离死也并不遥远了。

我想起来了,我何尝不是因为女人的缘故而成为囚的呢?

夜。某位大师提笔,端开架势,饱蘸浓墨,然后一笔带过。明亮之处的飞白恍如白昼,一层层的渐变抽离在寂寞的夜空里。我感到有些内急了,来开拉链。正面对的墙壁上有张悬赏我的布告。我的人头,赏钱是一百币。

一介武夫的我,只值这个价格。我没有尿意了,撕下布告。看看无人的周围,这个世界依旧存在着为一百币而出卖至亲至信的犹大存在的。

我是什么时候睡着了,背上披上一块毛毯。但我醒来时,时间依旧停留在午夜。酒馆的老板娘是个迷人的女人,她用修长的手指给我推来一杯酒,然后用长长睫毛的凤眼向我眨了两下。

王有样东西要我给你。

是什么?

一把刀。

我听王说,你以前是个刀客。

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。我说,我是个寂寂无名的人。

老板娘递过来一柄比寻常更暗淡的刀,带着弧度的线条。刀鞘和柄都是黑的,黑的如同老板娘凝望我的美瞳。

有刀傍身,总比任人宰割来的好。她的拇指推开鞘,豁亮的一寸光,我依稀在刀的身上看到炙热的反光。

王呢?我接过刀。

他说他去领赏去了。

什么赏?我问。

听说是一个叫费蒙特的城市颁发的小说奖。老板娘说。

这个世界有这样的地方?

我也是听他说才知道的。那个奖项听说是对于独立小说家的一种肯定。

哦,是这样的啊。我喃喃道。

他是坐火车去的,那会是个非常漫长的旅途啊。

我头脑里跳出来的是,这个混蛋左拥右抱的坐在列车的贵宾房内,扬扬得意的神情。对于奖赏什么的,他一点都不在乎。

他只需要女人,这个世界的女人如果都归他所有,他就满足了。

我沉沉的进入梦乡,被一声尖锐刺耳的呼啸惊醒。是骨笛的声音!我警觉起来,因为那是治安官们发号施令的东西,长约半尺,是用放逐岛上囚犯的骨头所制,声音凄厉而悠长,能够模仿悲伤的呜咽。我在岛上的时候,常常在这样的笛声中被惊醒。

笛声响起,正是大开杀戒的时候。

我便看着一个个的囚犯被带出去,不知道什么时候是轮到自己。

竟然会那么快,我注视着窗外的一举一动,手不自觉的摸向刀,弧月一般的弯刀。

天上却没有月亮与我的刀交相辉映,只是一抹黯淡的城市之光,薄如青雾,降洒在夜空之上。

来了么?!

仓促的脚步声,一群治安官从我眼前经过。他们也是有阶级的,区别在于臂膀上的臂章。白色的为大治安官,红色的为首席治安官,橙色的为普通治安官,紫色的则是刚入这个团队不久的实习军官。在这些等级严格的刽子手中,还能细分下去他们所从事的职务。有的负责杀戮,有的负责善后等等。

一个人被治安官们拖走,跪在冰冷的路上。大约十二三名治安官轮流用刀鞘击打他的头部,人如同风中的陀螺一样旋转。

我听见血撒在墙壁上沙沙的声音。

他已经不成人形的瘫痪在地上。

我想他一定却在用愤怒的眼光望着他们。任何人不要妄想着用坦白的方式来寻求宽恕,因为治安官们对于抗拒和坦白的处理方式从来都从一而终。

刽子手的群落突然分出一条道来。我看见了邵紫檀,手心里捏出了一把汗——他也来这里了?就算看不清他,却也认得他的刀。他的刀很长,很长,几乎要等身了。在所有的行刑人中,他技术最好,脾气也最怪异,自然而然的独树一帜。

这个人大概是不用带上岛去服刑的人,又或者是为首席杀人机器到来而准备的祭品,拥有先斩后奏的特权。

人头被长刀带过,飞起一丈多高,然后大动脉的血液开始狂喷。喷到无能为力时,才倒下。

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,就连我这个见过他杀人的人也依然又要害怕,畏惧。

我没有再睡下去,直到天亮,此时的治安官已经走的很远,很远了。

早晨清冷的街头,人们都在议论纷纷昨夜的事件。

其实我也深知在这样的城市,总会有在光天化日上演的惨剧的。血已嵌入墙壁,地面。我用手摸过,感觉到死者死时悲愤的怨气难以平复。

城市越来越罪恶起来,抬起头,天空虽然一片明亮,我却更迷失了。在六道的十字路口,选择进或退?!

我有时会思考,我为什么会流连在这个城市不肯离开,这世界本来已经没有值得我留恋的地方啊。我必须逃亡,不断奔走。我若是在某个地方驻足下来,就会死去。

我看着自己写下的记录。从那段岛的岁月,到现在的苟且偷生,我不是常常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未来,无可救药了么?

王怎么还没有回来?!

我找到了一份见不得人的工作,虽然明处有着让人痛恨的治安官,可暗地里的冷箭让我不得不放。就算那只是一百币的悬赏。

说不定,某天某时,旁人在窗外观望着的那个人,被处以斩首,血溅五尺的人是我。

背隐隐作痛,那是被转移了的刺青的哀嚎么?

耳旁传来了唱机催促的声音,唱盘旋转着,沙沙的作响,怀旧的气息让我想起很多快乐的日子。不开心的事情都随着古老的歌声暂时淡却了。

王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有二十多天后,我收到了他寄来的信。

【你好吗?我的朋友。我现在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。我很开心。这里到处都是漂亮的女人。那些女人的长腿几乎都可以立马绞杀我,可是我乐意就此死在她们的手里。

我从来不知道这座城市是如此美妙。

朋友,我知道你的日子却很艰难。让我看看你的记录吧。我有了一个很出色的构思,是关于你的,我想把你再次写进我的小说当中。

我应该马上就要回来了。你要收好我给你短刀。宝剑赠英雄,你是个勇士。在我认识起你的第一天,我就知道了。

保重!】

他要回来了?老板娘问道。

嗯。

我但愿他最好死在那个鬼地方。

他喜欢你。我说,我看的出来,你也喜欢他。

老板娘望着我到,他有什么好的。

他什么都不好。我回答。

如果你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写,那么就写吧。

抓住你脑子里所想的,一点也别丢下。王给我回信了。

他说你应该写写女人了。【一个小说如果没有女人,就不是什么优秀的小说。我当然知道你因为女人缘故被放逐,可是这也不能否认女人的好。写女人吧,不管是你自己的吹嘘,还是真实发生在你生命里的故事。】

女人是有长腿的,女人也是有乳房的,我努力回忆着和女人做爱的喘息,那湿透了的诱惑。

我注意你很久了。有个女人对我说道。

她的妆很妖娆,醉眼惺忪着。今天晚上和我一起渡过怎么样?她勾了我一眼。

她性感,野性,但她的身上有股不是风尘女子的味道。是危险的讯号!

我一把掐住她的咽喉,摁倒在地上。

你想干什么?!

氓,你干什么!老板娘问道。

她是天眼,治安官中的密探。我说。

一旦识破了她的身份,妖冶的女人不再饱满诱人,眼睛里的光足可以杀死这间酒馆所有的人。

私藏通缉犯是要被株连的。她说完,以一种诡异的方式,挣脱开我的压制。她站起来,冷笑,一挥手,变出一支骨笛。一旦笛声想起,我们就会被刽子手们重重包围。

刀!我准备拔刀了。

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划过一道光,我的手指尚未触及到刀柄。那道神速的光却钉在了女治安官的咽喉上,仔细看是一支筷子。酒馆的角落里坐着一个丝毫不起眼的中年人。是他!是他出的手!

他一声不吭的慢慢走出酒馆,似乎对于杀死治安官的事,早已习以为常。

十一

吃过晚饭,天色未暗。我散步到了偏僻的镇集上,那里的地方似乎更可以用被遗忘的贫民窟来形容。况且就连同那道路都是我在羁押之间见到的,没有任何改变。远了,我看见一座教堂,高耸着倾倒的十字架。

我想起来,我正也是在一个布满夕阳光的黄昏,亲手把那个曾经我最喜欢的女子钉在十字架上的。血融入晚霞的色彩,顺着十字架从她身体上滴落在泥土里。她歪着头,嘴角边写满了怨尤。

这一天的夜晚,我被治安官带走。经过颠簸,我终于踏上传说中无人生还的地方。

我震惊了,那地方就好像古代的斗兽场,被斩首下的头骨所包围起来。烛火的蜡流淌在头骨的眼眶中,凝固成型,看起来已经经历了很久远的年代。

这里有多少头骨。我问道。

三百年,三四十万个。

…………

我回到酒馆,又是夜了,很深。我在那教堂里遇见一个人,赤裸身子,站在最高的地方。他不言一句,望着远方,我也只是静静的看着他。

十二

六道的十字街头,不管日晒还是雨淋,摸骨的术士总是早早的出现在属于他的角落。他有张苍黄的脸,突兀的颧骨,面孔上的褶皱仿佛是上个世纪从坟里爬出的尸。

我十来岁时,曾经在一个同样盲目的术士手中摸过骨。那是如何呢?我问道。

劫数很多。术士回答,其中有让你遭遇牢狱的灭顶之灾。

会死么?我问。

虽然这些劫数又凶悍,又难以摆脱。但你却往往能避开一些,至少不会死。但是最终的结局却是孤独的一人。没有朋友,没有亲人,或者说他们因为你离去。你可以逃过危险,却逃不开一个人的寂寞。死,并不是对你最大的不幸,而是一个人在没有人理解的世界度过余生。

我今次再到盲目的术士下算命,得到的依旧是这个结果。

我点燃一支烟,准备离去。

术士说,我从来没有摸过像你这么命运多舛的骨头。每个人都有天来决定他的死,就算你现在想死,天也不会让你得偿所愿的。

我回头,看他。

他慢慢摘下眼镜,瞳孔混浊而无神。

十三

水的激流冲击着我,从头发到脸颊,到背。温柔的水像蛇舌一般舔食在我背上的烙印。已经很久了,它并不喜欢这个原本不属于它的地方。它应该在众目睽睽之下,而不是背隐藏。

宿命二字,压在我的肩膀上,奔腾在我的脉搏里。

——兄弟,我可不信命。王坐在沙发里,吐出一口烟圈,向我摇摇手指。

十四

某个傍晚,下起了暴雨。我措手不及,只能穿梭在一排排屋檐下,犹如受伤的惊弓之鸟。

六道的十字路口。这条街为什么叫六道。

——因为我们所生存的世界便是以六道组成的。六道只是这条街的名字。那条街也是!所有的街都是六道的三岔口。

距离不远的小酒馆,我停下脚步。里面灯火明亮,人声嘈杂。我看见很长的刀被一个男人斜依着。

还记得那个用筷子杀死治安官的不起眼的人吗》

后来王告诉我,三百年来生还放逐岛并且活下来的人不超过五个,他是其中之一。这些年,他浪迹天涯,一直以各地的治安官作为猎杀的对象。他是个斗士。

但此刻,他的身份暴露了。

他被从三层上扔下,血肉之躯碰撞在地面上,水花四溅。他在水里只是垂死的扭动两下。邵紫檀拖着刀来到他的面前。

他的眼睛不屑的歪斜着他。邵紫檀骑在他身体上,一扭一转,那个嫉世愤俗的脑袋不在思考了。邵反手抽出一柄短刀,慢慢割下他的首级。

雨的声音掩盖住了刀锋切割肉和骨头的摩擦,但是那修罗一样的无情,让我仿佛看到了地狱的光景。

十五

我第一次所看见的邵紫檀,背靠着山的壁,坐在青色石头上,抽烟。看不出具体的年龄,或许他不难看,可那单薄的唇,微微上扬起来,何等绝情与邪恶。

他玩弄着手里的硬币。他有个奇怪的绰号,叫杀戮节拍。传说他杀人的风格是在醉人的探戈中,对被杀者进行雕刻一样的琢磨。每一刀都刻在乐曲的节奏上,一点一点的腐蚀血与骨。

他曾经苦苦执着并痴迷于最慢的杀人方式,直到有次他用两个半月时间在漆黑的小屋里杀人。那时正值盛夏,他出来时,整个岛上弥漫着腐臭,他才开始放弃。

作为一个刽子手,他的名字就是让人胆寒心惊的代号了。

邵紫檀的风,那是刀的美名。以唐刀为基础,加上扶桑的锻造工艺。

硬币被高高的抛起,如果是花就代表用龟裂,如果是字就是腰斩。

执行的时间到了,邵紫檀弹开手里的烟蒂,毅然决然的成为杀神。

十六

古道旁有一棵树,树枝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头颅,那树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口井。我站在桥上看见不断的善男信女奋不顾身的跃入井口中。

这是经常梦到的景象,一开始我排斥,后来我渐渐的习惯了,甚至看见自己也在那群跃井人的行列中,带着满足的笑意。

醒来时,王坐在窗边。从未有见过他如此的寂寞,那个在女人堆里左右逢源的人,如今竟也像一座笨钟。

你醒了。

嗯。

那小酒馆的老板娘,我一直都想为她的传奇写一篇小说,只是我过于沉溺酒色,不愿提笔。现在想来,却也再没有时间了。

怎么了?

这个世界上的费蒙特城不过是我捏造出来。我是绝症晚期,那段时间在做最后的修养而已。

你……我说不出话来。

老板娘的历史,她是以前直属于王者麾下的军官,自从发生动乱,王者被流放到岛上,音讯全无。她的小酒馆是依靠着与那些治安官打交道来获取王者的信息。你帮我写,名字叫做《王道的走卒》

十七

我用笔写下这个名字时,忍不住的感伤。王在周三中午突然失踪,我们到处找找不到他。后来在郊外的一座庙里看见他。他说里面有好多人,坐在上面,穿着狍子。但是四下里却没有任何人。

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死去。他说。

他身体痛苦,却咬紧牙关强忍着。他手脚挥舞,面目狰狞。他用一种乞求的眼睛顶着我,目光移到刀上。

血从他胸口的一个口子里渗出,这样的苦楚反而减少了病症的折磨。他终于还是死了。

十八

夜了。我站在街头的灯下,拖着行李。

你到哪里去?

曾经的我也这样认为自己没有希望,没有未来,是什么都能失去。现在依然那么认为。

你要去杀邵紫檀?!

我知道我胜算不大。但是就算伤他一臂一膀,也可以给那些刽子手们一个警示,就算真是要被处以斩首的囚徒,也应该有追寻他死法的尊严。

男人要杀男人,何其之难。但女人要杀男人却简单多了。老板娘说。

一个人如此嗜杀成瘾,并不是天生的。就算是邵紫檀也同样,或许他在年轻时也曾经想要做个意气风发的侠少,过花天酒地的生活,却又能被万人景仰。但他是个天阉。

天阉?!

是的。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。他无能,无动于衷。因为自卑,他把那些杀人的血,都当作处子的血,来满足他那颗自卑而脆弱的心灵。没错,他的刀的确是万人之上,但他的心却未必了。

——你会杀了他的,我保证!老板娘道。

十九

那是个浓雾漫天的清早。邵紫檀依旧不紧不慢的拖着刀,他走到桥头,雾湿透了他的发和衣,连同“风”也是湿漉漉的。

像他这样的人,是绝对不会以多敌少的。他宁可由他一人来决战,也不会带上一群会妨碍他发挥的爪牙。他正是这么想的,而我们也已经计算好了。

一阵阴森的风吹过,邵紫檀突然打了个机灵,不祥的预感在他脑里迅速划过,但由马上平静起来。有刀在手,何患强敌?!

雾浓的就算站在面前,也不一定能看的很清楚。但他明显感觉到了我存在的杀戮之气。

他准备拔刀。

耳边却传来了远远的,又似乎近在咫尺的歌声。一个赤裸身体的美人从雾里走出来。潮湿的雾气,让他看起来更迷人。她的身体在瑟瑟抖动,她的唇冻得发青,然而她笑得却那么楚楚动人。

邵紫檀从上到下打量着她,她的乳房,她的长腿。或许看的不清楚比看的清清楚楚更诱惑。她的私处也在浓密的隐隐约约。她缠住了他,手指抚过他的下巴。她吮吸他的耳朵,将带着体温的湿哒哒舌头放到那个小小的洞里。她蛇一样的扭动躯体。

邵紫檀的心里在想什么?他的眼光开始散乱了。她抚摸到他的要害,那真的是他的要害!要命的关键!她拉开拉练的声响如同惊鸿一瞥的霹雳,他用力的推开女人。

正是这个时候!我要得就是这个电光火石的瞬间。我拔刀!

这一次,轮到他的首级非常优美的画出线条,扑通一声落到水里。

——喜欢斩首的刽子手,最终也会成为自己被斩首的对象。

二十

“我觉得自己像一座孤独的岛

闭上眼睛听到海潮慢慢拍打

我寂寞的石礁

我是一座无人的寸草不生的岛

好像有一架直升机 正从头上飞过

又轰隆隆隆远去了

 

星期六晚上 你会不会想到

像我这样一座孤独的岛”

一起去放逐岛吧。我对老板娘道。

什么时候?她问。

就在今天晚上。

那么快?!

今天死了一个邵紫檀,明天会有十个,二十个。

好,我知道了。

其实,我早就知道老板娘心中所供奉的那个王道,很早就已经被处刑了。但是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新的开始。

失去为一切之始。